大运河风情聊城故事之临清人与狮猫
清乾隆年间,有一个叫周宝鑫的江南富商,携三姨太和一个小伙计,由京杭大运河乘船北上来临清州。
这周大掌柜在江南有多家绸缎庄,又有良田千亩,家财万贯。他听说有“小天津”之称的临清州是京杭大运河上的一个繁华城市,又有一个重要钞关,凭借运河漕运而贸易兴隆。便想实地考察考察,在这里开设一个绸缎庄。
这日一早,船行至临清州码头,上岸后在临清州一家最好的“悦来春”客栈住下。吃过早饭,休息了一会,周大掌柜便急不可待地带着三姨太和小伙计来到临清州城里。到了城里一看,街道整洁,茶楼酒肆,店铺林立,京杭杂货,色色俱全,贸易兴隆。买卖之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甚是热闹,一片繁荣景象。三个人逛了几条街,一时也没找到开店的合适位置,便回到了客栈。
再说随周大掌柜一起来的三姨太,嫁到周家不到一年。因年轻貌美备受周大掌柜宠爱,视如掌上明珠。平时,她说的话周大掌柜都百依百顺。
这三姨太为闺女时便喜欢养猫,嫁到了周家后,生活安逸,她更是爱猫成癖。在身边养着两个猫,除精心饲养外,还时时抚摸挑逗,甚至晚上在床头伴她入睡。这次她陪周大掌柜北上,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听说临清州的狮猫,全国闻名。
到了下午,三姨太对周大掌柜说:“这次来我们一定要在临清州淘一个最名贵的狮猫带回江南。”于是周大掌柜便把客栈的孙掌柜找到房间,并把三姨太的心愿说给他听。孙掌柜介绍说:“临清州是全国的狮猫之乡,很多人家都喜欢养狮猫,且品种优良。宫廷里和外地有不少喜欢狮猫的有钱人到这里来买。最名贵的要算是纯白如雪,没有一根杂毛鸳鸯眼的狮猫了。”
三姨太说:“我就是想要买一个你们临清州这种最名贵的狮猫。烦劳孙掌柜费心找到,我们定有酬谢。”孙掌柜说:“听说东关许老汉家有一只这种狮猫,在临清州最为出名。不过这种狮猫在市场上价钱很高。”三姨太说:“我们不怕花钱。”孙掌柜犹豫了一下说:“但不知这许老汉愿不愿意卖。”
周大掌柜沉思片刻问孙掌柜:“不知这个许老汉有什么喜好?”孙掌柜说:“听人说他除了爱养狮猫外,还喜欢每晚喝二两小酒哼几段京剧。”周大掌柜说:“这样吧,买两坛你们临清州最好的白酒,再买上几斤上好的点心,按你说的一只狮猫的价钱再加一倍,你带我们先到他家看一看。”
周大掌柜和三姨太带着礼物,跟随孙掌柜来到了许老汉的家。周大掌柜先把礼物放到桌上。孙掌柜向许老汉介绍了二位的身份和想高价买猫的心意。许老汉热情地让他们分别坐下。三姨太一看一只浑身雪白的狮猫正安详地坐在靠墙的一个小条桌上。三姨太征得许老汉同意后,把它抱在怀里,一边抚摸着它柔软华润的白毛,一边看它的一对鸳鸯眼,只见蓝眼睛晶莹透明,黄眼金光闪闪,且性情温顺。她连连说:“太可爱了,太可爱了。”
这时只听许老汉说:“这个狮猫是我从小精心饲养长大的,现已陪伴我六年了,朝夕相处有了感情,一天也不能离开,再多的钱也代替不了它。”
在一旁的许老汉的妻子接着说:“俺这个老头子,爱猫如命,来过许多有钱的人要买,他都不卖,我看你们还是到别的家去看看吧。”他三人听后,沉默片刻。孙掌柜对周大掌柜说:“既然许老汉不肯割爱,咱们就回去吧。”三姨太无可奈何地把狮猫从怀里放下。三人正要出门,许老汉说:“礼物一定要带回。”三姨太边走边说:“礼物就送给许老伯了。”
回到客栈已是黄昏时分。周大掌柜和三姨太在房间里商议,周大掌柜说:“这个许老汉说给多少钱狮猫也不卖,那就只好先君子后小人,找人去偷了。”于是周大掌柜又把孙掌柜找到房间,说了他的想法。并让他找个当地熟悉地形身手敏捷的青年,由他的小伙计接应,今晚就去办此事。
孙掌柜很快就在街上找了一个叫小坡的无业青年。周大掌柜设了一桌酒席,宴请小坡和孙掌柜。并对孙掌柜和小坡说:“如能把许老汉的狮猫偷到手,那买狮猫的钱就归你们俩了。”小坡又和那个小伙计商量了自己如何潜入许家,让小伙计如何在墙外接应的具体办法。晚饭后,孙掌柜说:“天还早,先让小坡在我房间待一会,等到二更天再让他们行动。”
小坡来到孙掌柜的房间,孙掌柜问:“你打算如何把狮猫偷到手?”小坡神秘地附到孙掌柜的耳旁小声说:“让临清州人偷咱临清州人的狮猫送给外地人,这事给多少钱也不能办。”孙掌柜拍了拍小坡的肩膀说:“还算懂事,你小子就想个办法应付应付吧。”
二更后,小伙计跟着小坡来到许老汉家的院墙外。只见小坡一纵身马利地窜上了墙头,趴在墙头上静静地观察了一下院内的动静,然后将手里事先攥好的一块砖头投向院内。这时只听院内大狗“汪汪”狂叫,直奔小坡这边。小坡“哎吆”一声从墙上滑下来蹲在地上,对那个小伙计说:“我的脚被狗咬伤了,得赶快找个郎中包扎。你对您老板说,这事不好办。”说完便一瘸一拐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许老汉差人把礼物如数的送到了客栈周大掌柜的房间。
这天上午,周大掌柜得知了昨晚小坡被狗咬伤,偷猫不成的事,他想这事还须熟人去办。于是他又把孙掌柜找到房间,问许老汉有几个孩子。孙掌柜告诉他说:“他有一子一女,儿子在洲衙当差,闺女嫁到了临清西五六里外的一个村上。”周大掌柜听后想,这事还得找找他闺女。于是说:“今天下午烦孙掌柜带路,去他闺女家,让她劝劝她爹,看能不能办成。”他又说:“因这事老是烦劳孙掌柜,等事成了我肯定有酬谢。孙掌柜说:“你千里来此开店,住在我栈,我跑跑腿是应该的。”
下午周大掌柜和三姨太买了礼物,由孙掌柜带路,乘马车来到了许老汉闺女小凤家。三姨太送上了礼物,孙掌柜介绍了二位客人和来意。小凤说:“东关人都知道我爹爱猫如命,我这当闺女的恐怕也劝不动。”周大掌柜环视了一下她的家,房屋简陋,屋内陈设破旧。于是对她说:“你们家过的这样贫寒,我用双倍的价钱买你爹那只狮猫他都不卖,我看你若劝不动,就想办法把狮猫偷到你家,买猫的钱就归你了,正好也好改善改善你们的家境。”小凤听后一怔说:“这事怕是不妥。”她沉思了一下说:“我明天回趟娘家劝劝俺爹再说吧。”
第二天上午,小凤来到了娘家。她一看在狮猫旁放着个小铁笼子,便好奇地问:“爹,你从来没用过笼子养狮猫,弄这个笼子干什么?”许老汉说:“闺女你有所不知,前两天来了个江南的大富商出双倍的价钱,要买咱这个狮猫。你知道您爹爱猫如命,多少钱我也不卖。昨天半夜我听到咱家的大黄狗叫的很狂,像是有人爬墙,我怀疑他们用钱买不成,便派人来偷。所以我弄了这个笼子,到晚上我把狮猫放进笼子里,藏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秘密地方。”闺女听后,啥话也没再说。
到了傍晚,小凤派人给客栈的孙掌柜回了个话:“俺爹劝不动,晚上他将狮猫藏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谁也找不到。”
周大掌柜知道此事后,心里非常沮丧。他想我一个腰缠万贯的江南富商,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在三姨太面前太没面子了。他正在踌躇为难之时,忽听三姨太说:“既然这些办法都不行,我想我们在此地开绸缎庄,必须依靠官家关照和庇护,连买猫这事,就不烦二主了。”三姨太便把她的想法详细地诉说了一遍。周大掌柜听后一拍大腿说:“太太的办法很好,准能行。”
这天下午周大掌柜备好了礼物,让孙掌柜去州衙请临清知州,晚上要在城里最好的“燕禧堂”宴请他。这孙掌柜也是临清州街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素与知州有些来往。他见到知州送上礼物并说明了主人的心意。知州一听是江南的大富商宴请,便一口答应了。
酒席间,周大掌柜热情地为知州敬酒。打扮的年轻漂亮的三姨太,也给知州连敬了三杯酒,然后从兜里拿出了一个上好的和田玉佩送给知州。知州接过来用手一摸,光滑温润,再看雕工精细入微,雕的是“马上封侯”,栩栩如生。知州明白这个雕件价格不菲,心里甚是喜爱。三姨太接着又说:“等绸缎庄开张了,大老爷一定要赏光带夫人到庄上挑选如意的绸缎。”知州连连点头。
趁着知州的酒兴,周大掌柜说:“除绸缎庄要靠大老爷关照外,还有一件小事需大老爷烦心成全。”孙掌柜接过话茬,把周大掌柜高价要买许老汉狮猫不成的事仔细说了一遍。知州听后,爽快地说:“本知州欢迎你到此地投资兴业,一定给你提供方便。至于买猫的小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因为他儿子许鹏在我手下当差。”
第二天早饭后,知州把许鹏叫到后堂。把江南富商托知州想高价买他家狮猫的事说了一遍。知州对许鹏说:“你好好劝劝你爹,还是卖了吧,这么高的天价,当地人谁能拿得出。老爷子如果再不同意,我这知州只好亲自登门相求了。”许鹏听后赶忙磕头说:“请大人放心,小的一定会劝说我爹同意的。”
许鹏出了州衙,径直来到家中。便把江南富商托知州,知州又派他来劝说爹卖狮猫的事说了一遍。又说:“人家不是借大老爷的威力白要,出的那是个天价,当地人谁能拿得出?”他看爹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接着说:“去年我妹妹和妹夫受气挨打的事你没有忘吧?她的邻居在村上很霸道,盖房时硬向妹妹家的宅基地多占了一尺多,因此产生了口角,邻居把我妹妹、妹夫都打伤了。妹夫把邻居告到州衙,这个案子知州让我回避,我有劲使不上。知州派人查实后,当庭宣判:被告立即拆除新墙,按原地界重建,并罚被告十两银子,作为原告的抚恤金,限五天交齐。被告八天也没有交出,还给知州送礼。老爷拒收了礼物,秉持公道,把被告凶手兄弟俩都抓进了大牢,两天后他家才乖乖地把银子送到州衙。”他看爹阴沉着脸,仍不说话。
接着又说:“临来时知州说如若我也劝不动您,他便屈尊亲自登门来求您。我又在知州手下当差,我劝您不看僧面看佛……”没等许鹏说完,他爹把手一摆说话了:“甭再说了,为了你的前程,为了大老爷的面子,我只好忍痛割爱了,你回禀大老爷吧。”说完抱起狮猫,去里屋睡觉了。
许鹏回到县衙禀告了知州。知州笑着说:“你爹还算是个明白事理的人。那你就赶快去客栈告诉孙掌柜他们吧。”
孙掌柜和江南富商得知了许老汉同意卖猫的消息后,喜出望外,立即装好银子,又带上了上次退回来的那两坛好酒,与孙掌柜兴冲冲地来到了许老汉的家。
周大掌柜送上那两坛酒,又让许老汉点清了银子。许老汉看到这些银子,心中五味杂陈,无可奈何的心情难以言表。他控制住情绪平静地说:“我看周大掌柜心诚,太太也是个爱猫之人,又有知州大老爷从中劝解,我只好忍痛割爱,把猫卖给你们。不过我有一句话要嘱咐太太,你一定要精心护养,千万不要委屈了它。”三姨太说:“请许老伯放心,我也和您一样是个爱猫如命的人。”
只见许老汉站起身来,两眼含泪,抱起狮猫交给了三姨太。三姨太把狮猫搂在怀里,激动地连连说了两遍谢谢许老伯。稍停片刻,他们三人走出了许老汉的屋门。待三姨太回头再说谢谢时,只见许老汉老泪纵横,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只是频频摆手。
三姨太如愿以偿,最终得到了这只名贵的狮猫,心中乐开了花,抱着狮猫,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客栈。
五天后,许老汉来到了客栈三姨太的房间。三姨太见到许老汉焦急地说:“许老伯您来得正巧,不然我正要去找您。自从我把狮猫抱到客栈,它水不喝,食不吃,鱼虾牛羊肉连闻都不闻,只是闭着眼,趴在床头睡觉,已经五天了,奄奄一息,这可如何是好?”许老汉急忙把狮猫抱在怀里,这时只见狮猫抬起了头,睁开了鸳鸯眼,看着许老汉轻轻地“咪”了两声,便趴在许老汉的心窝上。许老汉对三姨太说:“这个狮猫是我从小养大的,有感情,通人性。来到你这里人生地不熟,环境气味都不适应,它思念老家和主人。”
三姨太听了许老汉的话后说:“我看还是您老把它抱回家吧,如果死在我怀里,我下半辈子心里会一直不安宁的。”许老汉听了她的话说:“我今天就是来看看它的,怕有什么意外。太太既然这样说,我就把它抱回家调养,我已经把银子如数带过来了。太太要想养狮猫,最好从小养起,等我这个狮猫再生了小猫,我一定挑一个最好的送给太太,分文不收。”三姨太听了许老汉这番话,感动地说:“那就太谢谢您了。”
半年以后,坐落在临清州繁华地段的“江南兴隆绸缎庄”举行了隆重的开业典礼。门前彩灯高挂,鞭炮齐鸣,许多商铺掌柜和社会名流都前来祝贺。
正在这时,许老汉抱着一个雪白的小狮猫来到了绸缎庄,见到了周大掌柜和三姨太后说:“这就是我要送给你们的出生两个多月的小狮猫。”三姨太一阵惊喜,接过小狮猫抱在怀里仔细观赏后说:“和它的妈妈一模一样,雪白如玉,太名贵了,太名贵了。”周大掌柜也激动地说:“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好兆头,好兆头!”
许老汉被安排到了贵宾厅。酒宴一毕,许老汉出酒楼正要回家,周大掌柜和三姨太急忙从后边赶了过来。三姨太手里拿着一匹上好的绸缎要送给许老汉,被许老汉婉言谢绝。
她夫妇俩又送了一程,临分手时,周大掌柜紧紧地握着许老汉的手动情地说:“谢谢您成全了我太太的心愿,你们临清州人真是大义大信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