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运河风情聊城故事之医道佛心

由聊城顺京杭大运河向西北四十华里处有一古镇名叫梁水镇。解放前镇南不远的地方有座寺院名曰毗庐寺。它始建于清中期,寺院占地约十亩左右,有庙门、前后大殿两进院,又有东西厢房十余间。前院东侧有一大钟,钟身一人多高,用一木柱顶起,悬于院内,钟声响时,声传十余里。庙门外西侧有一口水井,庙墙四周有柏树、杂树绿荫围绕,显得肃穆森然。

寺内共有僧人五名,主持法名续德,乃寺西三里外拐里王村人氏。据说他自幼父母双亡,十三岁便皈依佛门,在五台山受戒,中年回到家乡,当了这个寺院的主持。

他虽常年吃素,却长得肚大腰圆,肥头大耳,慈颜善目。他性情温顺,待人和气,慈祥可亲。说话办事总是慢条斯理,笑口常开,遇事从不慌张急躁。人们都说,他活脱脱就是个弥勒佛转世。

解放前,在这一带有一个走街串巷的郎中。开始常在庙门遮风避雨,继而便在寺中借宿,再以后与主持熟了,就在寺里住宿吃饭。于是续德便拜他为师,学会了针灸、拔罐子、熬膏药的医术。

续德俗姓王,与我同族,长我一辈,所以我从小便以大叔相称。据父母说,那时我家的菜园就在寺院的东墙外,经常给他送些新鲜蔬菜,很早就和他结下了佛缘。我们家族里不管谁得了病,他都随喊随到,分文不收,有时还留在我家吃饭。记得那时我正在读初中,还向他问过许多佛教问题。

  一九四四年左右,全国兴起拉佛毁神运动。寺内瓷塑大佛全被砸碎,木雕大佛也被大火烧成灰烬。僧人也回了原籍,还俗后,娶妻生子。续德要求留在寺里,政府给他留了一间房子,寺院周围的树木由他所有和管理,也作为他生活的来源。

寺院改成了王辛庄中心小学。(我就是在这个学校里读的小学)续德也脱下僧衣换上了便服,没有了佛事,他便以行医为业,维持生计。

无论在家行医或到周边几个村上给人看病,他从不收费。有的人家留他吃饭,有的送些蔬菜瓜果米面。外地来的求医者,主动留些诊费,多少不论,一概随缘。我记得那时在他屋里正面墙上挂着一个中堂。中间画的是华佗行医图,两边对联写的是:

亦尽仁义亦修德

半积阴功半理财

一九五六年镇里筹建医院,他被聘去当医生,几年后转正,成为公社医院的一名正式医生。多年来他虽身子还了俗,心里还谨遵佛律,从不吃肉喝酒和食用腥荤之物,也一直没有娶妻。一九六三年王辛庄小学也被拆除,原寺院遗迹消失殆尽。

一九九七年续德去世,享年八十三岁,葬于故里。在这一带至今还流传着他的许多故事。现将我知道和搜集的整理成三则故事写了出来,以志怀念之意。

 

露绝技  鬼子胆寒

 

一九三七年卢沟桥事变,日本侵略者占领北京后,继续向河北,山东一带进犯。一九三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一队三十人的日本骑兵,由临清沿聊临公路经梁水镇向聊城骚扰。

在梁水镇遭到了范筑先领导的警卫队、政训队的伏击,击毙日本敌队长以下数人,缴获战马四匹,剩下的骑兵仓皇逃回,这一仗打响了鲁西抗日第一枪。

一个钟头后,一辆载有近百人全副武装的日本兵的大卡车,在一辆摩托车的引领下,来到了梁水镇事发地点。下车后在一日本军官指挥下分成几股,向镇里和各处分散搜索。其中有八个日本兵向正南毗庐寺奔去。

日本兵来到寺内,在一个日本小队长的指挥下,搜遍了前后大殿,东西厢房及寺内的角角落落,除僧人外没有发现他人踪迹。那个小队长对着正在念经的主持续德大声喝道:“你的,告诉我,匪徒藏在什么地方,皇军大大的有赏!”主持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此乃佛教清静之地哪来的什么匪徒。”鬼子小队长声嘶力竭地大声嚷道:“你的撒谎,良心大大的坏了,死了死了的!”

这时一个鬼子兵用刺刀猛地向主持胸口刺去,主持举双掌将刺刀夹住,鬼子兵用尽全身力量向前刺,向后抽,却丝毫不动,只听“咔吧”一声,刺刀断了一截,刀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那个鬼子兵向后一倒,摔了个仰面朝天。这伙鬼子被惊得心寒胆战,那个小队长连声嚷道:“中国的高僧,神功大大的,快撤快撤!”

 

风雨夜  灶房坐禅

 

在毗庐寺西一里外的一个村上,有个年轻寡妇与六岁的儿子相依为命。她多年来患有严重的胃病,经常胃酸胃疼,影响吃饭,面黄肌瘦。因为没钱治疗,常用听来的偏方,试着自己给自己治病,也没见效果。为恪守妇道,她又不敢自己到寺院里去找和尚看病,只有忍受着拖下去,所以病情越来越重。

这个情况是寡妇的一个伯父告诉了续德主持的,第一次也是他领着续德来到寡妇家的。他看了看她的病情后说:“你这个病拖得时间太长了,需要长时间的针灸调治。”于是他每天下午按时去她家给她针灸,还让她口服中药丸。每次都是太阳不落山便起针离去。半个月后,寡妇的病有了好转,肚子疼的轻了,也有了食欲。

常言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时间一长,村上就传出了风言风语。有人说年轻的寡妇和中年和尚就像干柴与烈火,时间一长就会燃烧。这些议论被村上的两个游手好闲的痞子听到了,他俩便打起了歪主意。

他们想,这个寺院多年来香火旺盛,这一带不少绅士大户都给寺院捐过银钱,主持和和尚还经常外出化缘,听说主持在寺院内建了个秘密金库,把多年积蓄的银钱都藏了起来。如果捉着和尚和寡妇通奸,主持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就得乖乖地把钥匙交出来,打开金库我们俩就会发一笔大财。想到这里,他俩便每天下午轮流在暗处监视主持的行动。半个月过去了,他俩也没发现主持的一点可疑之处。

这天下午,主持按时来到寡妇家中,刚刚给她扎上针,天上忽然乌云密布,狂风骤起,瓢泼大雨便下了起来。到吃晚饭的时候雨也没有停。两个地痞一看时机来了,便穿上蓑衣,带着手电筒和匕首,蹲在寡妇大门外的避雨处,静静地观察动静。雨一直到了半夜还没有停,寡妇家的大门紧闭,也没见有人从大门走出。

于是,二人便翻过寡妇家的院墙,来到院中一看,寡妇睡觉的堂屋没有一点灯光。便用匕首拨开屋门,用手电一照,炕上一头睡的是寡妇,一头睡的是小儿子。

寡妇被开门的动静惊醒,借着手电光看见了两个痞子,她明白他们的来意,便没有声张。他俩用手电照遍了屋内每个角落,也没发现主持。他们又来到西边的小厨房,推开门用手电一照,只见主持在灶膛的柴草中,双腿盘坐,两手平放,手心朝上,置于脐下,二目微闭。这时忽然天上一声霹雳,电光从窗户照到主持身上。他俩一看,主持如同大殿的如来佛现身,仪态安详而威严。吓得两个痞子慌忙翻过院墙,连滚带爬地冒雨向家跑去。

 

 

解酒醉  一针见效

 

在公社当医生期间,大家都习惯的加上他的俗姓,称呼他王续德医生或王医生。因他针灸医术高明,在这一带名声又大,医院专门为他设了个针灸室,还配了个年轻徒弟做他的助手。徒弟主要负责为患者登记,收费和每月的报账,不忙时也给较轻的患者针灸。

都知道王续德医生是个和尚出身,有慈悲胸怀,有钱没钱的患者都到这里来针灸。那些欠账的患者始终都不知道,欠的钱都是王续德用自己的工资补上的。

平时经常有患者给他送来他最爱吃的谷雨前的香椿芽和在地里采来的各种野菜。他也是医院里收到感谢信和锦旗最多的医生,每年他都被医院评为模范医生。但锦旗和奖状他从不悬挂张贴。

一九六二年的一个夏天上午,公社书记和主任俩人都喝的酩酊大醉。秘书和通讯员将两位走路歪歪倒倒的领导扶进办公室。正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秘书从电话中得知,下午三点县长要来公社检查工作,让有关负责人做好准备。

秘书向两位领导作了传达,他俩都懵了。他们知道这个县长工作认真负责,他俩醉成这个样子怎么能汇报工作呢?挨一顿批评是小事,还要受到严肃处分。书记急得把脚一跺说:“电话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还有一个多钟头,这,这,这可怎么办?”

这时秘书说:“我看马上去请公社医院的王续德医生吧,或许他能有点奇招。”“快—快—去—请……”书记用僵硬的舌头磕磕巴巴地催促着说。

不一会,王续德随秘书来到了公社大院。他让秘书将两个凉席铺在大院树荫下,再拿过来两个痰盂,然后让书记和主任躺在凉席上。自己掏出两根银针,在每人身上扎上了一针,几分钟后,他又分别将银针捻了捻,口中轻声念道:“催吐,催吐……”十几分钟后,只见他两个同时大口呕吐,哗哗地不停地把肚子里的酒食全都吐到了痰盂里。王医生把两个银针起出,对秘书说:“让二位领导用清水漱漱口就没事了。”说完便慢条斯理地走出公社大门。

下午三点县长准时来到公社,书记主任和公社其他领导认真汇报了工作,又陪县长参观了两个生产队。送走县长后,书记说:“这次幸亏了王医生的银针,这个和尚出身的医生还真‘神道’,的确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