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运河风情聊城故事之临终前的心愿

解放前,在大运河畔梁浅码头附近的朱庄,有一个叫朱老槐的老汉。他勤劳朴实,却命运不济,中年丧妻,只好自己拉扯着一子三女艰难度日,备偿辛酸。到了七十四岁那年,身体还算硬朗。

常言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如果人迈过了七十三岁这个坎,便有了活到八十多岁的希望。但恰恰就在七十四岁这年的秋天,老槐头一下子病倒了。三天水米不进,药也喝不下去,第四天两眼紧闭,话也说不出来了,奄奄一息,只剩下了一口气。

儿子和两个闺女守护在身边。只见他脑袋轻轻摆动,看样子是有话要说,又说不出声来。大闺女见状,俯到他耳边轻声问道:“爹,你是否有钱财藏到什么地方想要交代?”老槐头摇了摇头。

儿子又俯到他耳边轻声问道:“爹,你年轻时学过拳脚,经常和你要好的师兄弟金柱二叔在一起演练单刀进枪,你是不是想见见他啊?”老槐头摇了摇头。

二闺女又俯到他耳边轻声问道:“爹,你是不是想见见三妮,她路远,现已在半路上了,一会就到。”老槐头又摇了摇头。说着说着,三闺女急急火火地走了进来,俯到耳边喊了一声:“爹!我来了。”老槐头没有应声,只是轻轻地动了动头。三个孩子感到茫然,实在猜不透老爹心里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正在这时,本族的二大爷走了进来。这二大爷年长老槐爷两岁,是个村里的大明白人。无论是谁家婚丧嫁娶,还是邻里纠纷事端,都要请他主持调解。因此村上的人无论大辈小辈都称呼他“明白二大爷”。儿子忙上前把向爹问话的经过向明白二大爷细说了一遍。明白二大爷听后,沉思了片刻说:“你们闪闪,我来问问。”他俯到老槐头耳边轻声问道:“老槐兄弟,你是不是想见见村西头的李寡妇?”老槐爷连连点了两下头,并用细微的声音“嗯嗯”了两声。

明白二大爷便把四个孩子叫到了西屋里说:“你们都看见了,事已经问清了。当年,因你母亲去世早,西头李寡妇见你爹又当爹又当娘,实在不容易,就经常来帮帮他,时间一长就成了相好。虽然他俩有缘分,李寡妇也没了公婆,但她娘家父母为了门风清白,坚决不让她改嫁。李寡妇冒着村上一些人的唾骂,来照顾你们这个穷家。你们几个小时候都没少穿过她做的衣裳,吃过她做的饭。二妮那年闹痢疾,痛得在炕上直打滚,是你李婶跑了几十里的路,到她娘家从一个老中医手里买来偏方药剂才止住了疼。还有三妮,你母亲去世时,你才三个月,是你李婶的奶把你养大的。那年你李婶的丈夫刚刚去世,正巧生了一个闺女,没有断奶,每次都是匀着让你先吃。你们几个虽都长大成人,但这份恩情可不能忘啊。”他停了停说:“你爹临走前都没有忘,只想见你李婶一面,这个心愿你们合计合计,看能否答应。”

四个孩子开始都低头不语。待了一会,四个孩子都先后点头同意了。

明白二大爷说:“你们既然都同意了,我就跑趟腿去喊,您李婶来不来还在两可。不过有句话我要先说清,等您李婶来了,你们四个要在西屋里回避,啥话也不要再说了。”四个孩子都点头答应。

明白二大爷来到了李寡妇家。见李寡妇正坐在椅子上缝补衣裳。明白二大爷便低声开门见山地说:“东头的老槐头病倒了,现在只有一口气了,他临走前只想见你一面,不知你能不能去一趟?”李寡妇听后,心里一惊,手一哆嗦,针尖把左拇指扎破了。她慌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一脸阴沉,露出为难之色,犹豫了一下问道:“不知他那几个孩子是不是同意?”

明白二大爷答道:“都说好了,你去了他们在西屋里回避。”

只见李寡妇用毛巾先抽打了一下身上和鞋上的尘土,又向脸盆里舀了两瓢清水洗了两把脸,双手蘸着清水抿了抿花白的头发,擦干了手脸,对明白二大爷说:“咱走吧。”便出了门。

不多时,明白二大爷领着李寡妇来到老槐头家。李寡妇一踏进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小院,多少往事旧情一幕幕浮现在脑海……

她不觉眼眶湿润,热泪欲滴。明白二大爷将她领进堂屋老槐头炕边,便走出屋来,顺手虚掩上了两扇屋门。

明白二大爷来到西屋,掏出烟袋,点上火吸起烟来。他那四个孩子也都默默静坐,无人作声。一袋烟的功夫过去了,大闺女不耐烦地说:“有多少话说,还不出来。”明白二大爷小声劝解道:“别急,再等等吧。”

又等了半袋烟的功夫,儿子站起身来说:“不再等了,我们去看看吧。”便奔向堂屋,四个人紧跟其后,儿子“咣当”一声把两扇门推开,这时只见李寡妇慌忙将右手从老槐头手里抽回。

四个孩子和明白二大爷偎到炕边,只见老槐头竟睁开了双眼,闪着泪光,嘴唇一张一合,发出微弱的声息。三闺女俯到枕边,耳朵紧贴着她爹的嘴……

这时,李寡妇从众人中走出,想要回家。就在这时,三妮从后边过来,忽然抓着李寡妇的手,双膝跪倒,满眼含泪,喊了一声:“娘!你别慌走,再陪俺爹几天吧,他想要喝您亲手做的面。”李寡妇再也忍不住了,两行热泪落到了三妮的黑发上。她急忙弯下腰,把三妮拉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李寡妇哽噎着说:“闺女,我不走了,我不走了,我给你爹做面去。”

在李寡妇和子女们的精心照料下,十几天后,朱老槐的身体慢慢恢复了健康。

圆了一个心愿,居然又让他多活了六年,直到八十岁那年秋天他才安详地去世。